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來無影(一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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來無影(一)

萩原和松田悄無聲息地交換了一個眼神。

“但是雲居同學原本也沒有很擅長這方面吧?”萩原很和緩地問。

要是平時,他沒準也就能理解萩原話裏的深意。然而雲居博三現在酒酣胸膽尚開張,整個人都處在一種癲狂狀態:男人怎麽能說不行!現在就給他們證明一下我是真的會卸!

“你不懂!”他豪氣幹雲地一拍桌子站了起來,“你知道我有多努力嗎?!因為工程師來不了我自己拆儀器的生活你懂嗎!”

“就這個烘箱!”生物博士(未畢業)猛一用力站起身來,帶倒了桌子上的酒瓶;就在大家以為要發生慘劇的時候,他一把抄住瓶頸,用它當教鞭揮臂指向烘箱,“頂多升溫到二百多度!我用的馬弗爐!可以到七百度!火化個把人是沒問題的!與各類追妻火葬場有長期穩定合作!”

“結果!我同門!拿馬弗爐烤幹塑料儀器!等我趕到的時候,全都烤化了粘烘箱底上了!”

他說得無比沈痛,“你別說,我同門是個註意細節的人。那一個個圈整整齊齊的,不知道的還以為烘箱剛拔完罐呢!”

諸伏詫異,“所以為什麽要烤塑料啊……”

“他說他不知道那些樣品瓶是塑料的,”雲居博三保持微笑,“我能理解,真的,有時候就是得烤一下才知道。比如說不這麽考驗一次,我也不知道我們的同門情誼居然是塑料的。”

“是我!阻止了爆燃!還修好了儀器被塑料堵住的管道!省了好幾十萬!”

“所以!我一定可以!”

——誰問你這個了啊!

“……好吧,”萩原無奈地捂住臉,“雖然感覺還不太確定,不過之後你有什麽好奇的可以試著來問我們。”

在雲居博三硬扯著兩名同學、強盜一樣商議輔導時間的時候,諸伏同學含著笑意打斷了這一邊倒的對話。

“抱歉,但是可以的話還請把這件事也作為前提,納入時間考慮吧。”他像八翼大天使展開翅膀一樣庇護了兩名無奈的同學,萩原看他的眼神充滿了感激,“因為你們幫忙解決了之前的事情,我的哥哥希望能夠當面感謝大家。他近期會來東京這邊,具體時間可以在協調了大家最近的安排之後商定。”

攝入的所有酒精一瞬間從頭頂冒出去,雲居博三活生生地被嚇清醒了。

——那是貨真價實的警察啊,要是被看出身份問題,警校的畢業寄語就是真的“寄”語了!

雲居博三心裏很清楚:諸伏哥哥和他的同期畢竟不一樣。畢竟,報到第一天他就穿越過來了,同期們帶著了解新同學的心情認識到的從頭到尾都是他本人,即使覺得他奇怪,也不會認為他身份有問題,最多認定他腦子有問題——當然差不多也是正中紅心——但正規刑警可就不一樣了!他也不是“雲居博三”的同學,不會帶著對同學的心理預期觀察他,只要這位兄長有他弟弟一半的敏銳,絕對能發現問題的!

“我,我還是不去了,”雲居博三支支吾吾地說:“你們吃好喝好!”

諸伏像是看懂了什麽似的,微微坐直身子。幾乎是一瞬間,幾位同學敬畏的目光就投到了他身上。他在眾人的註目禮中慢條斯理地開口:“為什麽不來呢,雲居同學?”

“我要趕緊補習,”雲居博三信誓旦旦地舉起三根手指,“現在我的目標就是學習怎麽解決炸/彈,研發反炸APP,加入防彈少年團!”

所有人都在無奈地搖頭,然而諸伏不為所動,仍舊禮貌地笑:“只是想要達到進入爆處的門檻的話,大可不必這麽急著學習,工作以後也是可以練習相關技能的。”

“出了警校再學習那不就是無校學習了嗎!是沒有用的!”雲居博三玩了沒有人能聽懂的諧音梗,心下寂寞如雪地從實招來:“……而且,我不想從交番等夠時限再進爆處。”

“我想和萩原松田他們一起,獲得邀請,提前進入爆處。當然了,現在想再有什麽突出的表現也來不及,所以我打算在充分的覆習後,去爆處毛遂自薦,爭取機會。”

……不這樣的話,可能會來不及。

但大家並不太明白。半晌沒有人講話。

“這樣啊,”諸伏的聲音輕飄飄的,像一片羽毛落下來,“也許有時間的話,雲居同學願意單獨和我聊一次嗎?”

那雙清亮的藍色眼睛對著他。像末日審判前神使的眼睛。他似乎可以看穿任何事。

鬼使神差地,雲居博三就點了頭。

“那就在明天晚上吧。”

被奇怪的感覺籠罩著,接下來的聯誼氣氛相當微妙,連烤肉爐都似乎不溫不火。大家若有所思,只有醉鬼雲居博三自由飛翔,一把拍掉降谷伸去夾蘑菇的筷子,“這蘑菇剛放上去的你就要吃啊!現在種回地裏它還能活呢!”

沒人理他。

“小陣平,我們真的要——”

萩原試圖征詢幼馴染的意見,被諸伏溫和且不容置疑地截斷,“沒關系的,在我和他聊過之後再決定吧。”

“景老板,”接收到降谷向著諸伏投過去的擔憂眼神,松田仍然只作不見,自顧自地在小碗裏加了醬料,推到諸伏手邊,“你是不是有點生氣?”

諸伏無知無覺地伸手滑過自己無表情的臉,提起一邊嘴角:“有嗎?”

所有人:……絕對有吧!

“沒有,hiro也不是真的認為他一定有什麽不良企圖,或者說就是想靠著松田和萩原升職加薪,”降谷相當自然地接過了解釋的工作,就像這些年裏他們互相做的一樣,“只是會覺得,這樣一個隱瞞了很多東西的同學走上警察崗位,確實有些危險,所以想要自己去確認一下,對吧?”

是的。對被找上的松田和萩原來說,尤為危險。

他想去排除這樣的危險。這五個人對於彼此來說,都太過重要了。

……如果,如果雲居博三真的有問題。諸伏不認為雲居真的會是一個很難對付的人,但他還是忍不住想:如果雲居博三真的會對大家帶來威脅,而這個人卻正好是因為他童年時家裏的事才有機會接近大家的。那麽他該如何自處?他又怎麽能容忍、怎麽能接受呢?

不能再有人死了。

消沈的宵夜結束後,他們啟程回校,路上不出意外地出了意外:遇上了一起搶劫案。雖然很離譜,但在這裏,倒也正常!

其餘幾個人已經默契地上去包抄了,萩原有意落在後面觀察,“雲居君,遇上這種情況的話有把握嗎?”

“有把握,”雲居博三一無所覺,深沈地說,“我頭鐵。”

萩原以拳擊掌,“哦!這是不是傳說中的鐵頭功?”

“不,”他搖了搖他那很鐵的頭,篤定道,“意思是,歹徒只要給我迎頭一刀,他就會遭遇劃鐵顱。”

萩原:……

沒準小諸伏想多了,研二醬憂郁地微微側頭——就雲居同學這個智商,他又能搞出來什麽花活呢!

不過,既然小諸伏都應激到這個程度,他畢業後的去向應該很危險吧。即使是在警視廳公安部或是公安的業務中,也顯得格外危險的那一種。萩原神色一暗。

有驚無險地輕松解決了歹徒後,大家趕到警視廳。

又是一次熬夜報警做筆錄,所有人都困得雙眼迷離,在警局一個接一個地打哈欠。萩原困得眼淚都快流下來了,還有閑心調侃伊達航:“班長,你要是日後去搜查課做了刑警,可能就要睡在警視廳了哦?”

松田不以為然地擺擺手,“有家能回,誰要在警視廳過夜啊。是家裏的床不舒服嗎?”

這裏沒有人看過m25。所以對話沒有任何遲滯地進行下去了。

“深夜報警應該也很罕見吧,”伊達環視著警局中的警察,“前輩們看起來都很重視啊。”

雲居博三不以為然,“深夜報警有什麽罕見的?熬夜做實驗的時候我的身體一直在報警。”

所有人:……

“你需要法律援助嗎?”降谷零真誠地問,“畢業以後應該也沒什麽顧慮,可以起訴實驗室了吧。”

生物博士(未畢業):……你說得很有道理,但前提是畢業後。

“現在還不行,”博三憂傷地搖了搖頭,“即使拿到學位證也會有很多顧忌啊。”

原來,工科學生這麽慘的嗎?大家互相對視一眼,感覺找到了外守一如此變態的真相:都是工科的錯吧!

“所以說你之前寧可從醫院裏出逃也要躲開寇先生……”降谷沈思著說。

雲居博三慢慢嘆了口氣。

——第二天,天光大亮,醉酒的雲居博三在頭痛中醒來,回想起他和諸伏的對話,悔得想連夜扛著火車跑路,並在十步之內加速到第三宇宙速度。Goodbye, solar system!

他知道自己露出的破綻太多又太大。他腦子裏跑馬、嘴上講怪話,從裏到外都不像是要做警察,現在又突然這樣積極地在為進爆處找辦法,很難讓人不去懷疑他。

……可他那時候既沒真實感又沒歸屬感,只能拼命說話去填補不安。他對離奇的生活一讓再讓,只敢在口頭倉皇設防。當被丟到世界的夾縫間,四下看看,唯有自己最庸懦平凡,身邊人都如蒼天般遼闊高遠。他的抗壓能力本就一般,怎麽能直面被空投進動漫的驚變:平地猶難見,況乃隔山川?

不過人總要為自己做過的承擔後果。現在既然選擇融入這個世界,他就應該為先前的行為做出一定的解釋,他就應該給出選擇警察生活方式的理由。

他下定決心,要珍視諸伏給他的機會,努力地去取得信任。他要尊重人。

——但他不夠尊重警校的規章制度。等到宿醉後清醒的雲居博三氣喘籲籲地沖到教室,課程已經開始了足足半小時;他被教官毫不留情地要求罰站。

罰站。他不由得感到有點新鮮:上次被罰站還是小學三年級,時光荏苒歲月如梭,現在我都博三了……哦不對,現在又是本科學位了,打回原形。

“同學們,”教官像是已經完成了授課任務,提起了開放式問題,“快畢業了。這節課剩下的時間,講一講未來從警的志願吧。”

給今晚的對話提前做鋪墊的機會來了!幾乎是毫不猶豫地,雲居博三像是小學三年級時那樣,高高地舉起了手。餘光裏,他發現諸伏的目光如劍,筆直地投向了教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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